以下内容为本次展览作品的简介。
绘画
在1980年代末及1990年代初,赵半狄并没有受实验性前卫艺术潮流的影响,而是发展出一种独特的社会现实主义风格,其笔触严谨、克制、色彩撼人,呈现一些具有私密性的场景。他博采众长,融会贯通经典艺术史中自己所认同的种种处理绘画的方式,从而发展出卓越的技巧。同时,尽管浸淫在美术教育系统之中,他的创作仍刻意规避了当时学院系统盛行的“边远异域风情”的创作题材,描绘他所熟悉的、具有叙事性的生活场景——那些彼时从“大主题”中脱离出来的宁静私人空间。其毕业创作《远方》(1988 年)中,人物的表情自然、慵懒,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如“静物”一般;圆拱形绘画《在那个早晨》 (1990 年)透露出早年间他对图像仪式感的兴趣。
《蝴蝶》(1990 年)中,赵半狄描绘了一对在天安门华表前的情侣。与这一国家象征性建筑的标准图式不同,赵半狄的画作——具有奇怪的垂直构图,其消失点则位于画框之外——以个体的视角处理公共性的主题。在这一叙事场景中,两人朝相反方向交错走过:女性形象赤脚,以失重的站立方式扭转着身体,头部背向观众,仿佛被无形的力拽离地面;赤裸上半身的男性轮廓则显现在黑色的雨伞下,露出艺术家本人阴郁的脸庞,以及扭曲的脚踝。一种基于个人经验的历史性情绪,瞬间被定格在画面中。
1992年,赵半狄在中央美术学院画廊举办了一次非同寻常的展览:仅有一件倾斜着的画作离经叛道地悬挂在展墙上。这件名为《小张》的作品描绘艺术家儿时在北京的玩伴、校友小张,他正无精打采地幻想着获得不同的人生际遇。这个时代一位再普通不过的人沉沦于生活角落的状态被挖掘出来;即便被置于引人注目的位置,他还是被大量物质性细节——闹钟、有线电视、绣花被单——淹没于不稳定的画面中央。
在历经其他媒介领域的实践后,赵半狄以一位艺术家,而非纯粹画家的身份,创作了一些绘画——对社会的疏离感是该阶段的创作主题。2015年创作的《夜景》和《有摄像头的风景》的急速笔触似乎在向印象派致敬,而两幅风景画所描绘的并非纯粹的自然风景,更多带有人工改造的痕迹。极为抒情的语法传达着隐隐不安的情绪——一种遥不可及的荒凉。《蝴蝶》之后,艺术家唯一的自画像《我的花园》(2016 年)延续了之前风景画中的笔法和手感,斑驳的身影前,挣脱铁围栏的植物似乎具有某种自传性质。本次展览中唯一的绘画新作《中国Party》源自艺术家2016年在成都郊区组织的一场“在水中沉浮不定的肖邦音乐会”。对此,他曾在一次采访中表示:“现在,我把中国的现实当作一场Party来看,我努力想从中抽身出来。”
《赵半狄和熊猫》
以1996年的“熊猫日历”为起点,赵半狄开启了他的“熊猫时代”。熊猫是广受爱戴、带有鲜明中国特色的“国家图腾”。 以其作为视觉符号进行创作,标志着艺术家跳脱出原来单一的工作媒介,成为一位社会的介入者。对于此时的赵半狄,艺术不应该是封闭的,而应该表现得更为开放;艺术家亦应该通过自我扬弃而维持创作的活力。1999年至2004 年,赵半狄与熊猫相关的公益广告牌和灯箱在中国及海外多个城市的地铁、机场与街头等处呈现,所涉及城市如北京、上海、 深圳、米兰、伦敦、曼彻斯特、伯明翰、奥斯陆等。其中,艺术家与玩偶熊猫的对话以对话框的形式显示出来,主题广泛,涉及戒烟、交规、环保、下岗、动物保护及艾滋病等。艺术家曾说:“我是在社会主义宣传艺术的氛围下成长起来的。中国的‘改革开放’启动了另一个庞大的机器——广告。”即是说,此时他的作品,恰好处于两种时代风格的交叉点。
《一个人的奥运会》
赵半狄穿上奥运会火炬手的运动服,携熊猫玩偶,从北京的胡同开始,途经城市的街道、地铁和景点,穿越“草原、沙漠和雪地”,将圣火传递到“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现场。不过,这场开幕式在时间和空间上形成了奇异的错位:它发生于2005年的瑞士首都伯尔尼的瑞士国家体育场。宛如一场“个人主义游戏”,艺术家为本地观众营造出置身于北京的错觉:一夜之间,伯尔尼旗帜上的黑熊变成熊猫,路牌标注起北京知名街道的汉字,充气的天安门“屹立”在城市的广场,时任伯尔尼市长被邀请身着中山装在开幕式上发言。记录该行为的录像作品《一个人的奥运会》中,在脍炙人口而具有东方韵致的乐曲和歌曲(《少林寺》《红楼梦》等影视剧的主题曲被幽默地篡改为赞颂北京奥运会的宣传曲)映衬下,赵半狄的形象常常形单影只地奔跑,仿佛在逃离对“重大题材”的“命题作文”,转而发表一通关于“艺术自治”的宣言。
《熊猫人失恋的故事》
2003年,赵半狄借“SARS”为题创作的公益广告照片《阻击非典·保卫家园》遭两家媒体盗用,艺术家随即将该媒体告上法庭。审判的法庭被带着熊猫玩偶的艺术家转换成行为艺术的现场:在陈词的时候,他宣读一封来自“女友”的远方来信,信中的“女友”却举证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观点而怀疑这张照片不是艺术家本人的创作。通过这样一次大胆的出场,艺术家改变了行政场所的严肃感和权力感。影像作品《熊猫人失恋的故事》不单纯是对该事件的客观纪录。早期默片形式和中国的传统民乐配乐强化了赵半狄的初衷——模糊表达空间与行政空间,乃至艺术与生活之间的界限。
《熊猫慰问》
2007年春节前夕,赵半狄带领一众“熊猫慰问团”,化身为熊猫的“使者”,代替熊猫来探望孤寡老人、打工者、留守儿童等群体。在这一组7段的影像中,画外音与镜头语言、发言、与群众握手及合唱等片段,与常见的慰问情节别无二致;慰问团身着带有熊猫元素的奇装异服,却让在场群众体验到了心理上的震撼与感动。通过作品,赵半狄满足了自己对艺术中仪式感的好奇心——仪式感是如何被营造、传播和生产的?仪式感是如何有效地介入现实之中的?复杂的现实是如何被调控成为某种易于复制的范式的?
《熊猫时装秀》
《熊猫时装秀》分别于2009年和2007年于巴黎东京宫及中国国际时装周登台走秀。33 名模特,身着熊猫造型元素的时装,表演31类中国社会各阶层的人物——学生、教师、民工、 三陪小姐、追星族、乞丐、同性恋、网络红人、腐败官员、 法官等——的“现实主义”众生相。时装秀令人信服地展现了急速发展的中国社会呈现出的多元生态:一场由欲望牵头,各色人等均可参与,集酸甜苦辣于一身的“Party”。赵半狄的创作方式植根于社会现实主义的悠久传统,同时,他将擅长的形式塑造和色彩调配融入时装的创作中,力求视觉上优雅、绚丽而略带讽刺感的效果。
《让熊猫飞》
电影《让熊猫飞》围绕着一件真实的公益事件展开:赵半狄组织两万余名儿童,以“熊猫”为灵感创作作品,并于河南省美术馆展出,以销售所得作为善款筹建了一所孤老院。影片中的孩子们经历怀疑、失败与坚持,最终完成了创作——从该角度而言,电影是赵半狄关于艺术本体生成过程的展演。同时,在影片中,角色由生活中的真实创作者扮演,呈现出脱离表演技巧、有距离的真实感。艺术家把实际发生的事件和梦幻的气氛交叠、并置、切换,使其呈现为介于真假之间的暧昧状态,隐匿地表述了导演对创造、炒作及公益等社会百态的感慨——恰恰是这些“入口”,使赵半狄带领一众演员和制作团队完成了想象力在切身现实中的穿越。
《一个童话》
1994 年,荷兰策展人戴汉志在翰墨艺术中心策划了赵半狄的展览“月光号”。这是艺术家第一场没有收录任何传统意义上的绘画作品的个展。在策展论述《赵半狄的月光号》中,他如此描述参展作品《一个童话》,作为文章的结尾:“有一个天真无邪的题目的作品,《一个童话》,是用数张10元人民币钞票做成的一个优美的花朵,生长在一个用小花瓶中的血液浸润的肋骨上。”消费社会给彼时中国带来的新鲜而诱人的异化感,被艺术家可怖而精致地表现出来。
《中国Party • 肖邦》
2016年9月12日黄昏,赵半狄在成都郊外山泉镇举办了一场派对。一袭黑衣的少女演奏者,步入湖中,用三角古钢琴弹奏起肖邦的钢琴曲,细腻、伤感、优美,却似乎在不断下沉。在活动中,赵半狄发表了“远离主流意识”的讲话。风度翩翩的宾客们沉醉在音乐和美酒间,一切都很美妙,却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