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CCA北京

“例外状态”艺术家对谈系列
麻剑锋:感觉的逻辑

2017.6.25
14:00-15:30

对话
地点:  甬道
语言:  中文

作为大型群展“例外状态:中国境况与艺术考察2017”的延伸, UCCA在展期内推出“艺术家对谈”系列,邀请相关艺术家、策展人与嘉宾围绕宏观的社会境遇与艺术家个人的创作,探讨艺术作为一种表达与行动的方式,如何应对不断酝酿、演变的“例外状态”。

色彩、形状、节奏、能量、材质……不同层次的感觉在某一特定的空间相互碰撞、交融,是否能造就某种全新的感知系统?当纸板上的绘画或图像跃出二维平面,依据立体空间的结构而变化,“绘画”是否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并由此获得一种“在地的”偶然性?在此,空间本身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如果说麻剑锋的参展作品《X》指向一种不确定的感知系统,让各种元素在给定空间中“自行”建构出流动的戏剧性效果, 那么我们是否能够依据这种“不确定性”而推演出某种同样不确定的“感觉的逻辑”? UCCA于2017年6月25日下午14:00至15:30邀请参展艺术家麻剑锋、“例外状态”联合策展人杨紫和王文菲在“例外馆”(UCCA甬道空间)梳理麻剑锋的创作轨迹,结合具体的作品探讨空间、材料、色彩等元素对于创作方法与观看方式的影响。

票务信息:活动免费

*请于活动开始前30分钟至UCCA前台领取入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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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0-15:30 对谈

*请大家提前安排好时间。

嘉宾

麻剑锋(艺术家)

麻剑锋1983年生于浙江,2007 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公共艺术学院壁画系,2012年毕业于德国柏林艺术大学综合艺术系Burkhard Held大师班,现工作、生活于北京。他擅长利用日常生活中的废旧材料与素材进行创作,通过造型、拆解、组合与布置的手段打乱材料及图像中固有元素的秩序,以绘画装置的呈现方式制造混沌而充满歧义与能量的戏剧化场域,从而探讨某种“空间的政治学”。其个展如:“MA”(应空间,北京,2016);“Shanghai Lady”(斯沃琪和平饭店艺术中心,上海,2014);“墙”(东画廊,上海,2013);其群展如:“苏利文的阁楼”(妙有艺术空间,北京,2016);“十二正魔”(KèFáng Art Space,上海,2016);“奶头错觉”(艺术仓库,北京,2016);“永不抵达——OCAT西安馆2014夏季项目”(OCAT西安馆,西安,2014)。

杨紫(“例外状态”联合策展人)

杨紫现为UCCA出版物及展览协调,毕业于南京大学哲学系宗教学系,具有近十年的艺术评论写作及策展经验。他曾于2008年参与UCCA“青年批评家计划”(YCCA),研习艺术评论写作;曾任《艺术界LEAP》杂志编辑,并为《艺术界LEAP》《艺术论坛》中文网和《艺术新闻中文版》等杂志长期撰写展评及其他学术性文章;担任《王音:礼物》《刘韡:颜色》《徐震:没顶公司出品》《曾梵志:散步》画册的执行主编。其近期策划的展览如“肉身:恐怖谷”(A+亚洲当代艺术中心,上海,2016);“密室”(上午空间,上海,2016)。

王文菲(“例外状态”联合策展人)

王文菲现为UCCA中文编辑,毕业于南京大学文学院,先后获学士和硕士学位,专攻视觉理论,关注“跨学科”的研究方法;为《艺术界LEAP》《中国美术报》《画刊》《瑞象视点》《南方周末》和《艺术论坛》中文网等杂志长期撰写展评及其他学术类或文化类文章;译著如《好民主,坏民主》(Démocratie, dans quel état?,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5);《The Virtual Window: From Alberti to Microsoft》(即将出版);文章亦收录于《World Film Locations: Shanghai》(Intellect出版社,2014)。

对谈回顾(节选)

王文菲:结合大型展览“例外状态:中国境况与艺术考察2017”,我们今天邀请参展艺术家麻剑锋和策展人杨紫,共同围绕“感觉的逻辑”的主题谈论麻剑锋的创作。“感觉的逻辑”源于哲学家吉尔·德勒兹的著作《弗朗西斯·培根:感觉的逻辑》。书中谈到一个关键概念:视觉的触觉性。在一般的见解中,绘画主要是一种视觉的东西,而德勒兹着重谈培根作品中的“触觉性”,一种富有节奏感的能量场域。对于麻剑锋,触觉性也是非常重要的。麻剑锋的参展作品《X》是一件绘画装置作品,麻剑锋在长为12米、宽为3米、高约为6米的舞台上搭建了一个“戏剧舞台”。在此,光线、色彩及作品布局共同构成一个充满能量感、流动感的场域。今天,我们按照时间的顺序介绍麻剑锋创作的发展过程。先问麻剑锋一个问题,为什么从架上绘画转而使用纸板进行创作?

麻剑锋:这个转变的过程挺久的。在学校的时候,我曾经特别想在架上进行创作,做各种尝试。我当时使用水粉及其他材料在油画布上做实验。后来,我也受到一些建筑、工业模型的影响——他们用纸板一样的东西建模。这让我想到更多的可能性,我可以用这种相对廉价的材料去实现一些还不太成形的想法。不过,当时我还是想画好油画。

杨紫:你是壁画系毕业的。很多油画系的学生想逃离油画系的影响,版画系的学生想逃离版画系的影响,但壁画系的人好像一般都很喜欢自己的专业,因为这个专业比较综合,可以接触非常多的材料。你在中国美术学院的时候,接受的教育是这样吗?

麻剑锋:对。当时我们做了很多实验,老师给我们看一些资料,壁画、涂鸦之类的。

杨紫:你的作品介于装置和绘画之间。装置跟材料关系更紧密。

麻剑锋:对,材料与体量。壁画的创作倾向于直接在建筑结构上创作。我觉得这跟油画区别比较大。油画着重于在一个“框”里创作。

王文菲:请麻剑锋聊一聊早期的作品。

麻剑锋:2007年至2008年,我在一只箱子上涂一点颜色,之后把它切割,置于墙面上。当时我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玩游戏,这种做法不是那么职业。

王文菲:2011年起,你开始就读于德国柏林大学综合艺术系大师班,这段经历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麻剑锋:心理与生理层面,这段经历对我的影响比较大。当时我专注于创作,跟外界交流比较少。我感到比较孤独。

王文菲:当时你的同学也使用类似的材质和方式创作?周围的潮流是什么样的?

麻剑锋:可能有吧,但我当时没有发现其他的同学在这么创作。有人用木头创作。但纸板不好销售,这是肯定的。

杨紫:你刚才说经常陷入孤独,但看你的画其实还是在呈现外在的形象,没有特别表达自己的感受?

麻剑锋:自己的感受会体现在外在形象上,比如颜色。

杨紫:所以,你在表现内在的状态?

麻剑锋:很难说,我是关注自己的内在,还是外在,我创作的时候很难考虑这些问题。因为这只是我的感受。生活上的感受可能会对作品产生一些影响。比如,你每天住在沙漠里,跟你住在北京的感受肯定不一样。环境必然对我有一些影响。极度的孤独也考验人的意志力。

王文菲:这个时期,你会有意地关注建筑的元素,比如高迪的建筑。你把建筑的元素融入自己的作品,为什么会这样做?

麻剑锋:高迪的建筑蕴含了许多艺术形式,比如雕塑、玻璃窗、壁画。

王文菲:对建筑的关注一直在你的创作线索里,你关注二维平面如何同三维空间产生呼应的关系。

麻剑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对绘画的理解存在一个误区。绘画在很多地点、场合都是可以存在的,比如身体、建筑或家具,在各种物体上。为什么我们把它限制在画布上?这是很奇怪的。

王文菲:绘画最初与宗教、政治联系紧密,并不只是单独挂在墙上供人欣赏。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它的功能一直在发生转变。其实,早在罗伯特·劳森伯格的创作时期,人们就早已开始在那些看起来不适合挂在墙上的材料上创作。

麻剑锋:对,很早就有人尝试了。

王文菲:我们继续谈一下你在2012年至2013年间举办的展览。你可以具体介绍一下个展“墙”吗?它的名称暗示着某种空间的概念。关于布展方式,你当时怎么考虑?

麻剑锋:这个展览在上海的东画廊举办。东画廊在一个老式的洋房里面,类似法式公寓,里面有客厅和房间。画廊中有3个大小不一的房间。大厅内有两件体量大的作品;中间的小厅里面呈现几件单独的作品;在最小的展厅里,我展示了两件作品。

王文菲:大多数作品仿佛是“贴”在墙上的。

麻剑锋:这是我创作的一种方式。我在工作室里的时候,边画边把作品往墙上弄,然后再修改。墙就是一块大的画布。

王文菲:墙面相当于你的实验场。不过,展墙和你工作室里的墙不同。其实,你在根据不同的场地重新排布作品。

麻剑锋:对,这是最大的问题。在工作室的时候,我的状态会更自然。到了展厅,空间就变化了。比如,墙面的形状和高度不一样。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杨紫:所以,你跟空间的关系是什么?顺着它,还是跟它较劲,让它在你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麻剑锋:肯定要妥协。这会增加我的劳动量。我在画廊办展览,也不可能建一个与工作室一样的墙,这不现实。

杨紫:到什么样的地步,你觉得就不能再妥协了?有标准吗,还是凭感觉?

麻剑锋:这个我没想过,没有人逼迫我这么干过。

杨紫:但空间会逼你这么干,空间本身会有“脾气”。

麻剑锋:它会有脾气,但我还没遇到过。

王文菲:你的作品缺乏一种“精致”的质感,反而显现出一种粗糙感和流动感。是故意为之吗?

麻剑锋:我要声明一下,创作每张画的时候,我都很认真,想把作品画得更好。故意不好好画?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王文菲:我的意思是,你的作品有一种苦心经营的粗糙感。

麻剑锋:这可能是因为我曾经研究过书法,比如汉简。汉简比较质朴一些,或者说,拙一些。我比较喜欢这种感觉。

王文菲:大巧若拙。其实,在准备这两个展览的时候,你在浙江也做了一段时间的老师,你可以谈谈这个经历吗?

杨紫:您教什么?

麻剑锋:教大二、大三的创作课。我觉得这是正常的状态,我得有个职业,在生活上就有保障。但后来,我发现自己不适合教书,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王文菲:其实你的“拙”,以及艺术的直觉无法传递给学生。

麻剑锋:这个肯定很难传达。

王文菲:你做老师的时间大概有多久?

麻剑锋:一个学期,后来我就辞职了。当时,我给学生上“大课”,这也是很奇怪的,同时给两百多名学生上创作课。后来我就来北京发展了。

杨紫:其实,你和很多年轻艺术家的经历是相似的。如果不想一直在学校里工作,其实很难熬。

麻剑锋:这是很矛盾的。现在,如果我没有一些作品销售出去,就交不起房租。

杨紫:那时候,教学生可能也特别有趣。大二、大三这个阶段的学生处于一个特别想把事情搞明白的阶段,会提出一些“元问题”?

麻剑锋:我没有遇到过。

杨紫:你不会和他们谈论“什么是绘画,什么是艺术的边界”这样的问题吗?

麻剑锋:我所授课的大学是综合性大学,学生的专业是设计,景观或园林设计,他们认为这只是“鉴赏课”。我给他们看一些东西,绘画、表演、剧场方面的,再慢慢教他们画画儿,搞点儿创作。他们几乎不提问题。

王文菲:请你谈一下驻地项目“上海Lady”。

麻剑锋:这个项目在上海的斯沃琪和平饭店呈现,这个饭店很奢华。在这么豪华的地方做驻地项目,我很意外。房间和工作室的感觉也特别科幻。

杨紫:这栋建筑的外立面完全是老式的殖民建筑风格,内部有很多高科技的设施,每个房间都有一百平方米。两层给艺术家创作,很多年轻艺术家都参加过这个项目。

麻剑锋:当时,我的心理有一个挺大的变化。饭店的服务特别好,这也是挺奇怪的体验。这件作品和空间带给我的感觉关系很大,比如顶上的红条子,地上的绿条子,材料是KT板。

杨紫:你在东画廊呈现的作品是在墙面上的,这次你更多地介入空间了。这个空间是你非常不熟悉的。之前你住在黑桥,那里是特别破、边缘的地方,而你立刻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你要对这个环境进行改造,可能不仅限于对空间的改造,还有它代表的中产阶级意识形态。你要把这种东西改造、遮蔽掉吗?

麻剑锋:我没有遮蔽它,而是加强它,豪华感只是一方面。当时,我的工作室和居住地是分开的,我的工作室其实不大,屋顶都采用硬质的材料,墙面是用板隔的,所以我不能敲钉子,要保持一个“干净”的状态,动作不可能特别大。这给我一种压抑的感觉,每天在里面看外面的人流,我有点不太想出去。后来我觉得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山洞,就想把它做得再压一点。顶上的条子,地上的“草”整个把人包裹住、压住。

杨紫:你比较顺着对这个空间的感觉。

麻剑锋:我不可能去破坏它。

王文菲:让我们回顾从2014年到2016年的创作情况,先谈谈双个展“深层的今天”。

麻剑锋:这个展我布了一个月。那时候,我刚从上海回来,要搬工作室。这个展览的准备时间很短,就一个月。空间比较矮,有3个门。其实这个空间更像一个过道,人在里面是定不下来的。在风水学上讲,这是“漏气”,但也不“通气”。所以,我就觉得特别为难,布展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办法,该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最后我在中间放置一些像帐篷的东西,这也不叫装置,就是一个“隔断”吧,让观众绕着看。

杨紫:“气”就集中在中间这个点上,而不是四边的通道里。

麻剑锋:对,像中心的聚焦一样。

王文菲:其实你通过帐篷制造了不同的观看节奏,规划了一条路线。

杨紫:主要解决了空间的问题。其实你还是在跟空间较劲。

麻剑锋:对,其实我比较被动。我只能去想解决办法,也不希望我的空间变成一个过道。

杨紫:绘画其实具有一定的 “主动性”,布展的时候把画挂上就好,再打灯就行了。但你既要考虑绘画的问题,又要考虑装置的问题。做装置需要随时根据空间修改方案。你现在熟悉这个流程了吗?

麻剑锋:还是不熟悉。

杨紫:你觉得还是有很多试验性的空间,要不停打磨这个空间,布展持续了一个月。

麻剑锋:对,前后布展的时间差不多有一个月。我想起这个事,就特别难受,当时我很纠结,时间也特别赶。好不容易有一个展览机会。

杨紫:你第一次真的介入了空间,真的跟这个空间在搏斗了。

麻剑锋:对。这个展览中的一些作品也是当时在德国创作的。

王文菲:比如墙上的一些人形的作品。你使用了一些在“上海Lady”里用过的材质。讲一下西安OCAT的项目《最后的晚餐》。

麻剑锋:这几个项目时间比较紧凑,展出一些在上海的展出过的作品。原来的空间共有四面墙,我把它们给铺开了。

王文菲:你使用了一些符号。你不是要通过某种符号来传达一个理念,而是把符号的意义完全消解掉,是吗?

麻剑锋:这个时候我还没想那么多,没有想到关于符号的问题,更多还是在考虑形式与节奏。或者说,我怎么在这一面墙上把作品做到位,包括人物的编排等。

杨紫:那你选择这些形象,比如人头、动物、三角形,是因为它们刚好符合你需要的形式感?

王文菲:《最后的晚餐》应该跟达·芬奇的那幅名画有关系吧?

麻剑锋:没有很大关系,只是因为人数差不多,有13个。

杨老师:麻剑锋不是一位观念艺术家,至少在这个阶段,他更多在解决绘画内部的问题。

麻剑锋:对。举个例子,那个三角下面有个人头。当时我在想,怎么在三角里面放一个东西;左边有一个像圣母一样的人形,我会考虑它的背景该用什么颜色,蓝色、红色?或者使用三角形作为过渡,人物这样编排是否合适?包括顶上那个像云一样的东西。这可能是我考虑最多的,结构、节奏、色彩。

杨紫:但绘画一旦遭遇实际的空间,它就不完全只是绘画内部的问题,墙面可能有些不平整,光线未必完全合适,可能你还要调整,这些问题会越来越多。

麻剑锋:对,会越来越多。但其实这有时候就是自找的,采用这样的创作方式,就会遇到这些问题。我到底怎么去解决?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会有一些新发现。

杨紫:我觉得挺有意思,这是自然生长出来的工作方式。

麻剑锋:对,因为你遇到了问题,思考该怎么去解决,之后你又获得新的东西,继续探索。

杨紫:这个过程挺刺激的,你不会停下来。有的艺术家可能几年内只能做既定、规划好的工作,没有什么惊喜。而你的创作一直有一种生命力。

麻剑锋:我不太习惯给自己定一个目标。

王文菲:“例外状态”的参展作品是《X》,也代表未知的状态。你经常不知道该给作品起什么名字。

麻剑锋:创作像写日记一样,有必要去取名字吗?但也不可能都叫“无题”。所以,后来我就想出来一些名字。

王文菲:2016年,你在应空间举办了“MA”。“MA”让人产生了很多联想,你姓麻,作品里有很多马的图案,但你没有过多地阐释这个题目。观众可以开放地去理解它。

杨紫:这个问题就大了,比如策展人、评论人对作品的“入侵”,他们一定要把一个意义提取出来,在一个既定的系统里阐释。其实,麻剑锋努力逃脱这种既定的秩序,完全遵循一种看起来非常诡异的逻辑,不给自己的生活和创作太多枷锁。

麻剑锋:你都已经在做艺术类的事情了,还给自己枷锁,这不是找不痛快吗?

王文菲:当时,UCCA同期呈现展览“劳森伯格在中国”。劳森伯格很早就开始用纸箱这种材质进行创作。或许,劳森伯格在经营一种秩序,但你其实并不希望去建立一种秩序,而是制造充满动感、有一点混乱的场面。

麻剑锋:我跟劳森伯格不太一样。我借助纸板、纸箱传达一些想法,但我也很怕自己变成一个“纸板艺术家”。其实,绘画在我的创作里是重要、主导性的,是一条主线。

杨紫:你觉得你是一个画家?画家跟艺术家的概念不太一样。

麻剑锋:“画”的动作其实也是辅助性的。你在一个木头上画一把剑,摆在展厅里作为作品,但真打起来了的时候,剑还真可以管用。这没有强制性。

杨紫:实际上你的绘画跟物质结合得特别深。最早的时候,很多艺术家的作品强调装饰性,但装饰性意味着二流。其实,那些跟物完全结合在一起东西未必是装饰性的。这个取决于你把这件东西放在哪,如果把它放在美术馆,它的花纹就变得特别重要,但是要放在战场上,它就是一把剑,看你怎么观看它……

麻剑锋:我不知不觉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有功能性的因素。

杨紫:功能性并不让你为难?很多艺术家可能想做特别纯粹的作品。

麻剑锋:可能吧,但怎么纯粹,纯粹不了啊。

杨紫:是的,任何事物都具有物质性,没有办法完全变成形而上的。

麻剑锋:那只是一个想象。

王文菲:谈一下2015年的群展“气旋栖息者”。这个展览在形式上显得稍微简洁一些,没有填得那么满。

麻剑锋:我用了两块红布划分了一个区域。由于这是一个群展,我就划分了两个区域,觉得自己显得有点太嚣张了。这个红布具有很强的侵略性,像划地盘一样,又特别高。它具有这种功能。

杨紫:你在考虑群展的“政治正确性”吗?

麻剑锋:也不是。这面墙是给我的,其实我说句实话,像我这种性格,在群展里也想出类拔萃一点。

王文菲:麻剑锋对空间的把握能力特别强。在“例外状态”里,虽然我们给他的空间只有36平方米,并不算很大,但是麻剑锋建构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有一面墙完全敞开,整件作品高六米,看起来就显得特别大,哪怕从远处看。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要做一个“舞台式”的东西,现在看起来效果非常好。“气旋栖息者”里也有竖条的形式,好像一个舞台。

杨紫:这个时候舞台出现了,麻剑锋联想到舞台的概念,或者表演。

麻剑锋:可能这跟我平时关注建筑有一些关系,建筑需要一种气场、气势,要显得高大。

杨紫:你喜欢用不同的形式塑造气势磅礴的东西。

麻剑锋:也不能说气势磅礴,可能就是想有些气势。

杨紫:为什么要有气势?想让别人有“迎面而来”的感觉吗?

麻剑锋:想博得一些眼球?

杨紫:对你来说意义是什么?

麻剑锋:有点像绘画的一些“大笔触”。

杨紫:很多好的画家在画自己一些非常微妙的情绪。有一类艺术家在表达这种激越情感的时候,无论画的是狮子、人,还是裸女,其实本质上画的都是他自己。

麻剑锋:对。情绪上、感性的东西,肯定是逃不了的。

杨紫:我觉得认识一个艺术家的方法在于,看他的创作像不像自己,你的画跟你这个人特别像。如果像自己的话,会让我觉得非常迷人。

麻剑锋:肯定会有一些变化。做学生的状态是一种状态;之后接触到很多东西,学习很多东西,看待问题的方式也会变。

杨紫:不过核心的东西还是没有变。

王文菲:谈一下“奶头错觉”这个群展?你在这个展览里使用了一些符号。

麻剑锋:我第一次在桌子上创作一件作品,这个桌子给我很奇怪的感觉,某种暗示,就是“祭祀”,形式感很强。我的空间也传达了这个暗示。我在工作室的时候,在桌子边上立了几个柱子,让它看起来很像一个庆典,但布展的时候我又觉得很阴郁,可能跟前面几个人物有很大关系。最前面、中间立着一个18世纪的小姑娘,是我在欧洲的相册里看到的,具有一种阴郁的感觉。这种形式和氛围构成了一种仪式感。

杨紫:这还是一个被动的过程。

麻剑锋:我真的运用这些符号在表达什么吗?好像也没有。里面有一些人物,比如大哥一样的人物,那可能是个哲学家,或者权贵。这几个元素和层次塑造出一个略带戏剧效果的场景。

王文菲:仪式感和舞台感在这个创作阶段已经显现出来了。

麻剑锋:这个展览对我来说特别重要,创作有了很大的变化。

王文菲:这个地面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麻剑锋:对,纸板切割。

杨紫:一开始,你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努力跟空间搏斗,最后把作为他者的空间做成了自己的空间,甚至可以说是内在的空间。这其实有点像绘画,很多艺术家画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了,要调配各种关系,其实也是在跟画面搏斗。其实你的思路是画家,画家是很被动的。

麻剑锋:画家其实就是在跟画面较劲。我们在工作室里创作的时候会陷入某种状态,和平时的反应是不一样的,脾气也会有变化。

王文菲:我们再谈一下2016年夏天的个展“MA”。当时天气特别热,在展厅门口和内部都摆放着电扇,红色的塑料纸条悬挂在上面,这个风扇也是你作品的一部分?虽然展览整体没有精致的质感,但有一些特别有意思的细节,比如地上有一些数字。我尝试从这些数字里面找出一些规律,但也没有成功。

麻剑锋:没有规律。当时有一些纸箱错落地摆放在空间里,按理说应该具有某种规律,这几个箱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觉得放一些数字的话,可能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杨紫:所以这个展览里的数字其实就是序号?

麻剑锋:没有,我就是放了数字而已。

杨紫:只是造成逻辑和顺序的错觉,但并没有实质指向是吗?

王文菲:造成一种误导。

麻剑锋:我只是做了这个工作,但不关注结果。

王文菲:作为一个观众,我是喜欢这种东西的。这展览里的很多东西像舞台道具一样。

麻剑锋:最初的时候,这个展览其实是有“主体”的,就是中间的几个人物,在我工作室的时候。但是把这些部分放在这个空间里,一下就被“吃掉”了,需要更多的作品。我觉得这些作品之间真的没有那么多关系,其实关系都是我自己硬掰出来的,两个人物在一起,我说让它们有关系,它们就有关系。于是就让它们全盘散开吧,让它们错置在空间里。但我其实还稍微动了一些脑子,包括观看的方式。

杨紫:哪方面?节奏、形式方面?还是意义方面?

麻剑锋:并不是意义方面的。

王文菲:从形式与空间的角度出发。

麻剑锋:对,我最终的想法是,它们之间既然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硬掰呢。

杨紫:你有没有觉得,单独的作品图看起来比较奇怪,应该还原到空间里面。展览现场比照片要精彩很多。

王文菲:尤其是那个空间,我一开始进去的时候有一个过道,过道上也放了作品,我当时就犹豫,另一边还是展厅吗?过道好像被堵上了,空间特别小,但我还是挤过去了,“柳暗花明”的感觉。特别有意思的是,这个空间里是有事情发生的,比如电扇在吹风。

杨紫:调度观众的心理预期,这是很重要的。

麻剑锋:对,现场还是不一样的,照片一直没有拍好,每次都不满意,这是很大的学问。摆放电风扇有天气方面的原因,悬挂的纸条可以直观地表现出风力,电风扇是可以“摇头”的,它会带着你走。

杨紫:对,电风扇具有视觉引导的作用。很多细节都具有这种心理导引的作用。

王文菲:纸箱是现成品,我们还能看到“绿萝专供”的字样。

麻剑锋:最初拿到的箱子时候,我觉得我真的可以在空间里做一根柱子。我一个朋友做绿萝,他的箱子不用了就给我,我刚好在工作室里搭了这些东西。后来我发觉我的工作量变大了,我要画很多面,要绕着这个柱子画。我就是在箱子上画画。

杨紫: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观众1:对于展览的题目,或者说讲座的题目怎么考虑?

麻剑锋:这次讲座的题目是“感觉的逻辑”。其实我对书名产生了特别大的兴趣,感觉为什么会有逻辑呢?许多事情我们很难说清楚,只是尝试一下。

杨紫:画家一般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创作。如果说得特别清楚,可能不是什么好画家。

观众2:你是对纸箱这种材料情有独钟吗?

麻剑锋:主要还是方便,这个东西不用找,也很轻。

杨紫:你对这个材质本身有什么感觉?

麻剑锋:用它可以做出很多变化,我到今天都感觉它还能搞出很多东西来,这个材料具有很强的可塑性。但我也怕被它困住。

观众4:请麻剑锋解读《X》的细节?

麻剑锋:细节挺多的。从我的角度而言,我不太想明白地说出细节的含义,因为显得挺无聊的。比如那些铁皮,人们可能会问为什么会用这个材料。其实一天我在路上走,突然觉得这个东西挺轻薄的,被风吹得啪啪响。当时我已经做了作品草图,我就想,可以用这个材料试一下,因为它有反光的效果,在一个比较昏暗的背景里,灯光一照,颜色可能会有比较微妙的变化,会和纸板这个材料起一点冲突。

麻剑锋:比如中间那个“blabla”的符号。当时我感觉太多人在说废话了,他们简直疯了,所以我就用了这个符号。其实我一直对“书写”是情有独钟的,也会写写字。“Blabla”旁边有一个墓碑一般的东西,上面有个人头,我觉得自己在写碑文。布展的时候要根据现场调整,我在工作室里尝试摆放过作品,但到现场之后,布置方式会有一些改变。

杨紫: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你资金充裕的话,还会继续用这些材料做类似的作品吗?按照你这个逻辑线索?

麻剑锋:钱当然是一方面,此外,纸板这种材料可能对我来说比较轻松一些。有一回,我做了两个框子,用了大概两个礼拜的时间。我觉得我要画一张很牛的画才能对得起这两个框子。我对架上绘画有心理障碍。

杨紫:为什么?

麻剑锋:画油画让人感受到某种仪式感,怎么去面对这个框,心态是什么样的,这很重要。